“小瞿总，感谢你之前把证据交给平川。”
  刘捷留着干练的短发，举止端庄。一盏散发着清香的茶盏被她递过来，她的眼神平和而带着深意，微笑着凝视瞿清。
  “东西是在康和厂房发现的，我不过是替康和流水线上的工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瞿清客套地接过茶，低头看着青瓷杯里清澈的茶汤，微抿一口，放在自己面前，礼貌地浅笑。
  “之前听魏总说，您很喜欢熏香，所以托朋友从尼泊尔带了些紫檀檀香。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见笑了。”
  她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递了过去。
  刘捷接过，打开盒子，轻轻取出一根绳香，细嗅片刻，眼神中露出一抹认可：“小瞿总有心了，这样的品质确实难得。”
  话音未落，她熟练地点燃檀香，白色烟雾袅袅升起，清幽的檀香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果然是好香。”
  瞿清笑着附和：“您喜欢，我也就放心了。”
  刘捷将盒子合上，目光落在香底藏着的蓝宝石戒指片刻，随后收回视线，语气轻快：“平川的爸爸提起过你，他夸你年纪轻轻就稳重成熟，后生可畏。”
  “今天我们算是正式见面了。以后若有空，可以常来茶馆坐坐。不介意的话，叫我刘阿姨就好。”
  瞿清眉间微动，微笑着点头，“前段时间听说阿姨代表建工投资银行，去了M国出差。但那时正值中东局势动荡，M国的穆斯林似乎在罢工游行，不知那边的事务还顺利吗？”
  刘捷轻叹一声：“不太顺利。当时市政工程的维修路障被民众拆除，我们这些外来者也无能为力。”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深沉：“其实分明是为了改善民生，可一旦遇到民众运动，整个体系就会瘫痪。”
  “是啊。”瞿清轻笑一声，“民众更关心眼前的利益，背后的运作如何落地，并不重要。”
  她将茶杯端起，低头看着茶汤倒映出的自己，语调清淡：“就像康和这个人才孵化中心。昊德为了拿下工程，勾结市政，强征农业用地，甚至闹出命案。可即便媒体将此事曝光，民众对昊德的反感也不过浅尝辄止。”
  “昊德很懂得用承诺收买人心。可一封带血的举报信和证据，远远不够撼动它。”
  刘捷微微一笑，拿起茶壶为她续上热茶，话中有话地说起：“昊德的陈董事长和他的子女，算不上聪明人。昊德能有今日，大约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刘捷浅笑，目光似有深意：“听说你在美国读高中时，和关董事长的小儿子关裕是同学？”
  “是，不过后来我去加州读大学，就没再联系。”
  “哦……”
  刘捷轻轻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平川和关家的那对兄弟关系很好。如果你和他们认识，或许可以多聊聊。”
  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对了，平川的哥哥啸川最近要从华西调任Z省。有机会的话，让平川组织一场饭局，你可以带上你先生，年轻人之间多认识一下。”
  “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你们这一代相互扶持。”
  瞿清垂眸喝下那口微烫的茶，茶水带着轻微灼烧感，却不显半分不适。她放下茶杯，笑着回应：“应该是我和云泽尽地主之谊才对，有什么需要接应的，随时告诉我就好。”
  刘捷挑着眉笑，看着面前年轻女人的表情，心领神会。她手指交叉托着下巴，等待着瞿清开口。
  瞿清抬眼看她，唇边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阿姨以为，这个人才孵化中心若要竞标成功，除了昊德，是否还应考虑其他地产公司？”
  刘捷轻笑点头：“我擅自做主，在你来之前，已经整理了一些适合的企业名单。”
  她将一份文件递过去，瞿清接过，草草翻开文件夹外壳，第一页的企业档案旁用铅笔标注了一个叁角符号。瞿清扫了一眼，抬头轻声道谢：“感谢您的意见，康和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刘捷微微颔首，举起茶杯，和瞿清虚碰一杯。两人对视间，袅袅白烟在空中弥散，檀香味越发浓郁。
  ---
  “怎么是你来？”
  瞿清坐上熟悉的黑色越野车，侧头瞥了一眼穿着深灰连帽卫衣的年轻男人。他今天似乎刚去剪了头发，短短的额发被修理得干净利落，露出好看的眉眼。
  他的发质很粗很硬，有时头埋在自己腿间，扎得大腿根的皮肤有些疼。瞿清眼神黯了黯，扭过了头，听着他满带笑意地回答。
  “我跟周钰说，我有事找你，想和你单独说。”
  “她本来要联系你，问你意见的，但你没回她的消息，我就先过来了。”
  后座上还放着他的画册和电脑，但那里汽车坐垫似乎已经被换过一轮。车里的香薰也从清淡的茉莉香，换成了浓烈的百合香，仿佛在掩盖着什么。
  方舟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睛，嘴角勾起痞气的弧度，凑近她的脸，明知故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瞿清看着他红润的脸，手摸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将他拽得更近。
  “方舟，我在想，你是又想挨打了。”
  方舟举起双手投降，眼神却牢牢地盯在瞿清抹着豆沙色唇膏的嘴上，笑意愈浓，“你打吧。”
  “但是打完，就该让我做点我想做的。”
  瞿清皱眉，手腕被他一把攥住，一个带着薄荷气息的轻吻落在她的鼻尖上。
  “清清，我早上去给师母办了转院手续，我们已经送她去a院了。老头说，要感谢你，请你吃饭。”
  女人眉头微动，扬眉问道：“你怎么和赖教授说的？”
  “我就说，我认识瞿溪姐，让她帮我找的你，没想到你很爽快地答应了。”
  “哦。”
  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猜也知道，他没法跟赖祥实话实说。
  “老头说想订在周五晚上，他问你有没有时间？”
  周五。
  瞿清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有些出神。他大概是看过自己的日程表的，周五是苗岚的生日，她必须回去和付云泽演那出恩爱夫妻的戏码，应付苗家上上下下的眼睛。
  还有瞿深。
  “可以。”
  瞿清抬头对上方舟直白的目光，手里紧紧握着刘捷给她的那个文件夹，心底自嘲地笑。原本还在想如何打破昊德和赖祥的联系，机会却被面前的人直接带到手里。
  真是巧。
  “还有，清清——”
  方舟微不可闻地勾起唇角，“上次你让我查的东西，我查完了。”
  “东西呢？”
  “在我家。”
  “……”
  瞿清眉心微蹙，抬头看着他耍着小聪明，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我做了晚饭，先吃饭吧，不回医院了，好不好？”
  女人低头默许了他发动车子，却听着方舟继续说：“他今晚不会回医院。”
  “我刚刚看见他了。”
  “似乎和一个认识的朋友，一起来了这里，要谈些什么。”
  瞿清微微扬眉，顺着方舟的视线望去，只见那熟悉的车旁，赵静媛正抱着一迭文件，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上司。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