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作者:不明眼      更新:2024-09-29 19:55      字数:4168
  她无奈道:“罗警官,我爸和我哥都是医生,我不能允许那种皱巴巴的东西进我的衣柜,你没发现吗,我家里很干净。”
  “洁癖没发现,不过我确实发现你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交朋友了。”
  毫不意外,罗无辛只用一句话就让陶昕翻了个大白眼,互相熟悉之后,她也隐约猜到了为什么那些人都叫罗无辛没心的警察。
  这种说话方式确实还挺缺心眼儿的。
  陶昕将烫好的衣服挂在阳台的挂架上,又问道:“罗警官,你有想过我们俩为什么会被绑定在一起吗?”
  明明现实当中没有任何关联,生活方式也天差地别。
  在小说里发生这种事情,一般来说不都是天赐姻缘吗?
  然而,光是想到要和这些“废纸团”的主人谈恋爱陶昕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换了个方向胡思乱想:“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都同时被雷劈了?一般来说电影不都这么拍吗?”
  而她的奇思妙想几乎立刻就让正在“房间”里无聊抠手的罗无辛鼻子里出气:“人被雷劈了之后身上会留下永久性的伤痕,和电流斑不同,像是树枝一样非常显眼,之前我可没在你身上看到这种东西。”
  “等下……你看到?”
  “从刑侦学上来说,人的习惯很难改变,洗澡的时候反射性低头就是一种习惯,不过放心,我看过的女尸很多,大家都不穿衣服,你和她们的区别也不过是还在喘气,皮肤红一点而已。”
  “罗警官,实在不会说话可以把舌头捐献给有需要的人。”
  陶昕几乎给气笑了,她慢慢开始理解罗无辛同事的立场。
  谁要跟嘴巴这么毒的人相处都能忍住不发作,那真是菩萨下凡。
  她没好气问道:“那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而罗无辛想了想,却是干脆地说:“我不相信巧合,所以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存在社会关系,只是现在还不明显,或许,以前曾经见过。”
  “曾经见过?”
  “对,或许是小时候,你对我有印象吗?”
  罗无辛随口一说,但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电视机里陶昕的动作却忽然僵在了那里。
  “小时候……”
  陶昕喃喃着,眼前一瞬间就出现了燃烧着的铁皮还有颠倒的大地,浓烈的汽油味和血腥气像是永远消失不了的梦魇,萦绕在她的鼻腔里。
  那时候……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陶昕下意识用手捂住头,她想要驱散脑子里的那片迷雾,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最终想起的,都只有黑暗中满头是血,瞪大眼睛看着她的男人。
  “你怎么了?”
  罗无辛也很快意识到陶昕的异常,电视机的画面就像是卡住了一样,已经有快半分钟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活人就算只是在喘气,视野也应该有轻微的起伏吧。
  怎么回事?
  罗无辛一个箭步冲到电视机前头,又喊了一声陶昕,而这一次,原先“卡”住的画面终于开始晃动,他听见陶昕做了一个深呼吸,就像是刚从“溺水”里缓过劲来。
  “陶昕?”
  罗无辛还搞不清楚那头发生的状况:“你到底怎么回事?刚刚想起了什么?我们真的见过?”
  他连着丢下了一连串的问题,但电视那头从头至尾却只有陶昕凝视着的黑夜,还有她轻轻的呼吸声。
  到底是怎么了?
  罗无辛皱起眉,本能感觉刚刚陶昕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然而又等了一会儿,他却只听见陶昕轻声说道:“没什么,罗警官……我自从这次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觉得脑子里有点乱,马上还是早点睡吧。”
  末了她顿了顿,语气平静:“明早你也还有个凶手要抓,不是吗?”
  第6章 骗子06
  这一晚,罗无辛并没有睡下去。
  随着电视机因为陶昕的沉睡而熄灭,罗无辛便坐在近乎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掐着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清醒。
  房间里有时钟,虽说这里日夜不分,但是时间流淌的速度却和外界一样,而他之前和陶昕对了表,接下来只要能坚持不睡,他就能知道早上和陶昕具体交换的时间。
  话说回来,为什么他是白天,陶昕是夜晚?
  本来他还担心陶昕会因为白天无法掌控身体导致夜晚精力旺盛,但现在看来,陶昕不但没什么社交生活,失踪一天也没有人来寻找,同时,身体情况似乎也谈不上好,晚上十一点前就要睡下去,实际能够掌控身体的时间可能只有五个小时左右。
  不光如此,她的记忆也有问题,只能想起有限的信息,还有那个怪异的“卡顿”……种种表现都让人生疑。
  黑暗里,罗无辛逼迫自己思考以保持清醒,床头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走过去,而罗无辛也一点一点掐紧了自己的手掌,很有经验地将自己吊在混沌的边缘。
  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罗无辛在静默中回忆起很久以前那间黑暗的平房,戴着面具的男人和女人在黑夜里窃窃私语,他们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每一句都可能是对自己下的死刑。
  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活命。
  罗无辛想到这儿不禁苦笑一声,谁能想到十几年后,他竟然还有再给人“关”在黑屋子里的一天。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在绝对的静谧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平稳地跳动,像是这个房间低沉的脉搏。
  明明在那个时候,他都已经把心“抛弃”了。
  罗无辛忍不住想,可为什么重新回到这片黑暗,他还是会感觉到如此焦躁呢。
  也好在,罗无辛这一晚上的辛苦并没有白费。
  早上五点半,在一个眨眼间就回到自己身体里的罗无辛猛地从陶昕的床上弹坐起来,他一把撩开毛巾被,发现昨晚女孩儿穿着还嫌大的男士t恤还有沙滩裤此刻已经成了他身上大小刚好的内衬。
  交换时间是十二个小时。
  罗无辛立刻抬头望向床边的时钟。
  晚上五点半会从他变成陶昕,早上五点半又会变回来,确实是按照白天和黑夜来划分的。
  罗无辛跳下床,窗外的天色已经变亮,而回到“房间”的陶昕似乎还没醒,两天以来,他的脑袋里难得一片安静。
  打开手机,刘宝全的案子技术员的排查已经到了尾声,预计早上七点左右会出最终结果,不过就像是往常一样,这样的信息不会有人单独来通知自己,最多也只有江世涛会在群里圈他,让他早上八点来开会。
  还有一点时间,正好,可以做一点排查。
  罗无辛心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在“电视机”里直播,他不想把陶昕弄醒,于是悄无声息地先从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开始。
  就和之前陶昕说的一样,医生的家庭背景导致了轻微的洁癖,所以她公寓里的东西少而整洁,装饰品不多,整个卧室里唯一能看出个人信息的东西只有书架上的书。
  十几本悬疑小说,西方和东方的都有,放在最外口的是一本史蒂芬金的《1408》,剩下的就是几本神经外科的书,编撰人都是陶远。
  这是……陶森和陶昕的父亲?
  罗无辛抽出一本《脑科学和意识神经生物学研究》,翻到扉页,出版时间是20年前,而在卷首语里写着这样一段话:
  “人的意识并不仅仅代表了‘你’,还代表了和‘你’有关的整个世界,意识和情感为什么会诞生,这是人类科学史上永恒的谜题,而只有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才能步入脑手术的新纪元。”
  意识和情感……
  罗无辛皱起眉,又翻了几页,但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即使是他也对书里介绍的那些神经外科相关术语一窍不通。
  这样的东西摆在陶昕的书架上,她能看明白吗?还是说,因为家庭背景,她也学习过一些相关知识?
  罗无辛无声地将书放了回去,走出卧室,依次看了客厅,厨房和浴室,但就和他通过陶昕“视野”里看到的一样,这些地方留下的线索也不多,唯一称得上有参考价值的,就是放在客厅角落里的几只巨大的行李箱。
  没有收在床铺底下,反倒放在客厅显眼的地方,这说明,这个箱子对于房子的主人来说是常用物品。
  这种明显是用来搬家的箱子,却是常用物品……
  还有这个收拾整洁的屋子,就好像……陶昕刚搬进来不久一样。
  罗无辛心中隐约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还没来及细想,脑袋里有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罗警官,你在干嘛?”
  陶昕醒了。
  “嗯?我怎么又……我们又换回来了!”
  毫不意外,两秒钟后,那声音变成了惊呼。
  罗无辛头痛道:“别这么吵,我现在已经确定了,十二个小时我们会换一次,早上五点半就是交换的时间……你现在低头看一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衣服?”
  陶昕愣了一下,很快说道:“对哦,我穿的和外头不一样,每次只要进到这我就穿长袖了,这应该是我秋天穿的衣服。”
  “没错,在那个房间里,我和你的衣服都是固定的,是秋装。”
  罗无辛这下更加确定,那个“房间”可能是解开真相的关键线索。
  只是,为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和那个房间有关的任何信息呢?
  罗无辛深吸口气,又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半,他说道:“马上我要洗个澡去上班,你如果怕长针眼可以闭眼睛。”
  “啊?”
  陶昕一愣:“什么……”
  “意思就是虽然我不想冒犯你,但是我无法全程抬着头洗澡,也无法反抗自己的习惯,所以只能麻烦你控制一下,不要看不该看的。”
  罗无辛说着,已经拿上陶昕烫好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死了之后都只是一堆肉块而已,其他什么都不会剩下,你和我都一样。”
  听着脑袋里传来陶昕慌乱捂眼的动静,罗无辛面无表情地扯掉身上的t恤。
  “究竟有什么不能看的?”
  一个小时后,一身清爽提着公文包走进办公室的罗无辛干的第一件事,是从乱糟糟的抽屉里翻出了毒品试纸。
  虽说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陶昕并非是他的幻觉,他们身上也确实发生了某种科学难以解释的状况,但是身为警察,他必须要排除所有其他的可能性。
  因为隔三差五碰上涉毒的嫌疑人,办公室里这种东西一应俱全,罗无辛把自己塞进小小的厕所隔间,很快就在陶昕的尖叫里完成了测试。
  果不其然,是阴性。
  看着试纸上的一条杠,罗无辛叹了口气,对于这个结果,他一时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而鉴于这一层都是刑队,一个个眼睛比动物还毒,他也不得不用黑色的垃圾袋将用完的检测板装好,走到一个街区外的垃圾站丢弃。
  在回来的路上,他碰上了拿着煎饼的法医办公室主任,在整个刑队,除了江世涛以外,法医和档案室的老何是唯一会和他主动搭话的同事。
  “有案子发生你就是神清气爽啊?”
  主任一眼就看出他早上洗了澡,一起踏进电梯时不冷不热地说道:“不容易,这两天发生了碎尸案晚上都没来烦我。”
  “还不够碎,再碎点儿就该来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