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谦和地笑了笑：“不贪心，就是胃口比较大。”
  见他不听劝，银褚的脸色也不再和悦。
  “你手伸这么远，你爷爷知道吗？”
  周漾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袖口，似笑非笑道：“怎么，银老是要告状吗？”
  银褚依旧稳重：“那倒不会，只是觉得有必要通知他一下。不然我怕他以后没法帮你收场。”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周漾道。
  银褚喝完最后一盏茶，没再续上。
  “本来银凉的事，我想都是年轻人打打闹闹，双方各退一步就算了。但现在周小少爷硬要追究的话，那老头子我只好奉陪到底。”
  周漾轻笑：“还请不吝赐教。”
  “送客。”
  周漾随着起身：“谢谢银老的茶，我很喜欢，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品尝。”
  人还伤着，气势却足足的。
  从银褚这里出来没多久，周漾又接到周老爷子的电话，周老爷子从不在电话里跟他说事，只让他回去。
  说好不告状呢？
  回到周家已经是傍晚了，他刚好赶上饭点。
  所以用晚餐后，周谈岳才将他叫到书房。
  周谈岳亲自给周漾沏了茶，周漾看周谈岳的手法虽然依旧娴熟，但他却莫明觉得有些陌生，周谈岳以前总会微微翘起小指，但无名指却总是贴着手柄的，今天连无名指也腾空了……
  沈一柯、黎兴川、邵文轩先后离开他后，他越发注重这些细节了，没人帮他兜底了，他生怕稍有不慎，就下不了谈判桌。
  不过周漾现在只以为和周谈岳相处的时间不多，有点小变化也没细想。
  他知道周谈岳要和他谈的是他把手伸向湘城的事，亦或者他开始黑白两道通吃的事，周谈岳也的确谈的这些，但诧异的是，周谈岳是支持他，甚至说是很欣赏他的做法的。
  他感受到了周谈岳的贪婪，这些以往他都忽略了，知道老爷子利益为重，但却不知他蛇心吞象。
  他只想收拾银凉和蓝染，但看周谈岳的意思是想掌控银家、掌控更多家族……或许周谈岳和他聊这些，是以为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这晚他看到了异常兴奋的周谈岳，与平日里那个儒雅的老爷子判若两人。
  周谈岳似乎为周漾的“野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他觉得周漾和他是一样了，甚至为了求得认同，他说出了很多让周漾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说：“其实你刚创业那会儿，我知道你继母背地里找了不少黑客攻击你。我想看看你的应对能力，所以选择视而不见，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还有你和其他公司的合作，我一个也没插过手，你能谈拢都是你的本事。”
  “我知道你需要有人打压，才会成熟得更快。所以后来特意在你26生日宴上做了3年后将家主之位传给你的决定，你父亲和你继母都是要面子的人，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击垮你，让你变得一文不值。”
  “这都是我默许的。”
  “我知道再有本事的人，要是心软也成不了大事。”
  “所以就该有人牺牲来助你成长了。”
  听到这里，周漾桌下的手已经攥紧。
  “你继母本来是叫人游说邵文轩母亲让邵文轩去帮做事的，我以为以邵文轩的性格会答应，但没想到他拒绝了，不过后来没想到会因为黎兴川的死而离开你。”
  周漾还没来得及消化上一条信息，又被迫迎接了下一个噩耗。
  “黎兴川的死也不是意外，那个醉鬼是你继母收买来的。”
  周漾瞳孔放大，眉心紧蹙，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不动声色侃侃而谈的老人，“然后呢，你也眼睁睁地看着她弄出人命？你就算视人命如草芥，难道也不顾及唐家？”
  他们玩得太大了，周漾忽然意识到自己tm就是个傻子，是个玩物。他们是怎么做到随便弄死一个不相干的人的？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太恶心了。
  周老爷子见他这般反应，眼底掠过一丝周漾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喜悦又像是不满，又听他悠悠道：“她做事很干净，唐家人不会发现的，就算我现在说给你听了，你也没证据。”
  所以别想走正规手段去报仇，当然你也可以以牙还牙、以暴制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漾隐隐感觉周谈岳似乎在把他往以暴制暴的方向引导，他似乎真的希望他和白慕婷干起来。
  这不像他以往的作风，他该维持周家和睦，哪怕表面和睦才是，怎么会反向引导他？！
  可现在周漾没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觉得他们对黎兴川下手这件事好恶心好恶毒，胃里波涛汹涌，喉咙异物感越发强烈，他手上的力度猛然加大，强撑着不要吐出来。
  “还有你那个娱乐圈的朋友，叫安叶姝是吧，也是在她这边刻意透露过去的。她就是想一点一点抽走你的势力……”
  “好了爷爷。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吧。”周漾面色冷漠地打断了周谈岳的话，从房间里出来后，径直奔向了后山。
  他一个怕鬼的人，大半夜的，拖着残破的身体穿进了林间，扶着一棵树，狂吐不止，一直到吐出血丝来，依旧恶心得厉害。
  原来真的是因为他，黎兴川的死是因为他，阮怡和安叶姝的不幸也是因为他，邵文轩痛死所爱也是因为他……和他做朋友，真是有够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