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火锅城的经营状况，吴涛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管它开业火爆还是遇冷，都无关大局。
  所以这事自始至终，吴涛全都交给宋巧去折腾，并没有倾注太多的心思。
  在他的计划里，火锅城，一来作为麻辣烫连锁店女员工的上升通道，给那些农村姑娘们一个适当的发展空间。
  二来呢，也不失为他操控北江人事关系的一种媒介。
  比如这次的开业庆典，吴涛专门请了两位嘉宾，一是刘全有，另一个是晏菲。
  和晏记者打交道也有好几回了，这回开业是请她顺便来还债了。毕竟有她这个媒体界人士在，火锅城在北江的声名也能传播得快一点。
  至于请刘全有过来，那完全就是玩个小小的心眼了。
  毕竟之前的事，刘全有和马国超之间已经有些裂痕了。
  经此一事之后，吴涛相信双方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差。
  再加上这次小商品市场商铺价格的操控案，许老板或许没亏钱，甚至还少赚了一些。
  但政治目的并没有达到，刘全有是半点好处没捞着。
  如此一来，双方之间的合作基础，肯定是越来越薄弱了。
  而第一招待所想要引资改制的话，刘全有为求稳妥，也只能抓着花婶这个头绪不放。
  否则，再出纰漏，他这个想靠资历混上市长的念想，恐怕将永无实现的可能了。
  翌日，7月10日，一大早下了一场暴雨。
  这时光，最适合纠集三两个小伙伴，坐在阳台上，围聚在一起，一边听着雨打芭蕉，一边打打牌、聊聊天了。
  不过吴涛却是没心情。
  省里那边一天没消息，他这心里就一天不能落定。
  施千雪见不得他寡言少语的样，翘着大长腿在他面前叨叨道：“就算省里头不给咱们大力的支持，这国产手机项目，咱们就不能自己干吗？”
  这个台妹，对华夏国情是一点也不了解。吴涛真有点开始怀疑，让她做自己助手，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所幸有从小生长在官员家庭的安蓉解释。
  “千雪表姐，在华夏，项目一旦被赋予了政治意义，就跟上贼船没分别！现在省里政策导向不明，我们这时候想下船，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否则得罪了咱们的官场同盟不说，而且将来项目开展过程中，肯定是寸步难行。”
  施千雪纤手抚着白皙的腿面，一双眸子里尽是不明觉厉道：“个中隐情，竟然这么复杂？这种风险是不是该叫政治风险，或者说是政策风险？听起来比技术风险更可怕！”
  见吴涛没反对，施千雪拿起笔，刷刷地在小本上记了下来。
  得，这还真是活学活用，都和教科书上的知识点对上了。
  吴涛长身而起，呼出一口气道：“我出去走走。”
  施千雪和安蓉争先恐后地道：“我也去！”
  一直在旁边看电视嗑瓜子的方媛不淡定了，“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算了，走吧走吧！”吴涛挥挥手道，“去新装修的美容院看看，我爸在那里。”
  出了小区，帕杰罗走在大雨滂沱的路面上。
  看着罕无人迹的街道，听着雨打在车顶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吴涛忽然觉得，纵使前路艰难一点，又如何呢？
  自己走的，注定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阳光大道！
  这种等待和煎熬，实在是不足为道了。
  成大事者，要有强者心态、大局眼光，要不拘小节。
  不多时，车子抵达汉中路的美容院。从外面门头看，已经装饰一新，远远地就能抓住路人的眼球。
  正门挂着锁，透过玻璃门，里面亮着灯，照得处处都透着一股富丽堂皇。
  车子绕到院里，吴炳华带着几个工人，正坐在小门处，吞云吐雾地看着天。
  见到吴涛带着几个女孩来，吴炳华手下的工人连忙借口去忙活了，让出了位置。
  吴炳华也是没想到，儿子会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开口就训道：“这天你不在家里待着，出来乱跑干什么？”
  吴涛坐下来，长出一口气，“在家里太闷了，出来透口气。”
  “也是，我要是你，现在恐怕夜夜睡不着觉了。”吴炳华眼见几个女孩在，便掐了烟。
  经过刚才一路的调整，吴涛此刻的心态早已放开。
  闻言一笑道：“爸，你是为这美容院生意担心？”
  “那可不？你知道这一家美容院装修花了多少钱？里里外外不下二百万！”
  这二百万对吴炳华和他的工程队来说，显然是不小的数字。以他手下数百人的队伍，每次结余的工资款，也仅仅是几十万的级别。
  而自家儿子一口气，就在这美容院上花了好几倍工资款的数字。
  这也无怪乎他跟着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了。
  吴涛摆摆手，“爸，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想，过段日子，怎么帮我盖厂房、盖大楼吧。”
  “你又准备搞什么项目？”吴炳华这心脏又跟着提溜起来了。
  “没什么，做点手机卖卖。”
  纵使吴涛已经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了，可吴炳华还是蹭地站起来，“那可是高科技啊，你什么基础都没有，也敢搞？”
  这时，施千雪很没眼里见地来了句：“表叔，他这个手机项目要投资好几个亿呢……”
  吴炳华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定了定神，这才干哑着嗓子道：“多少？几个亿？”
  施千雪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这回捅了篓子了。
  就连方媛看她的眼神，都带点‘你这孩子真是没救了’的无奈。
  吴炳华显然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声调不由大了几分道：“你说你花几千万搞两家美容院也就算了，现在又要投几个亿玩高科技项目！”
  “……我就不明白了，好好把元康公司经营好，每年赚得盆满钵满的，不是挺好吗？”
  “……何必这么四处瞎折腾，你就不怕好不容易挣的那点身家，全赔里头去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吴炳华气得胸口大起大伏的，吓得施千雪连忙给他拍背安慰。
  很久没有被这么劈头盖脸地训过了。
  吴涛倒是没有跟父亲顶嘴，他知道自家老子这是出于好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没出息的时候，他盼着你有出息；等你有出息了，他又巴望着你平安是福。
  “爸，元康公司成立至今，发展速度已经放缓了。毕竟全国的纯净水市场体量就在这里，想做的更大，只有等以后经济大发展，产生更多有消费能力的消费者，才有可能。”
  “……唯今之计，只有利用元康公司的资源，寻求新的突破点，才能保证公司在未来越来越激烈的竞争中，生存下去！”
  “……而元康的第一大资源，就是资本；如果能用这笔资本去做新项目，让钱稳定地生钱。也算是间接给元康降低成本，形成价格优势了！”
  吴炳华语气稍缓道：“万一赔了呢？”
  吴涛浑不在意地道：“就算赔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比如美容院、比如手机项目，比如以后我打算投的互联网项目。只要有一个挣了，那就是大赚特赚！”
  这些概念，在吴炳华看来，明显有些消化不了，所以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反击点。
  反倒是施千雪听了，啪啪地鼓起掌来道：“老板，你太英明了！”
  只是那表情神态，活脱脱一个花钱请来的托。
  施千雪眼瞅着别人都不信她，不由急道：“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这在国外，叫风投！风投的项目一旦成功，都是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回报！没想到表弟已经有这等眼光了，表叔，你还担心什么啦？”
  吴炳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施千雪还待再劝，却被吴涛拦住话头道：“爸，其实话说回来了，难道你希望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就靠着元康一家公司，混吃等死到老吗？”
  “……人生没有一点变数，一眼看到老，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吴炳华虎躯一震，他之所以辛苦出来搞工程队，不也是出于这个念想吗？
  否则他干吗不在家，坐享清福呢？毕竟吴涛挣的钱，早已足够一家人逍遥一辈子了。
  良久，吴炳华喟然一声，拍拍儿子的肩膀道：“好好干，爸支持你！”
  雨渐渐地小了，空气中夹杂着泥土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天空没了乌云压顶的态势，虽然依旧没有阳光，却给人一种清朗透彻的感觉。
  吴涛起身舒了个懒腰，站在小门口，那高大的身影，在身后的几个女孩看来，是那般的伟岸、挺拔。
  就在众人沉醉的目光中，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是吴涛的手机。
  这号段是省里的专用号段，吴涛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平静地道了声喂。
  “吴总，我是孙秘书。”
  “唔，孙秘书请说。”
  “今天的常委会刚刚结束，梁书记让我告诉你一声。咱们的试点工程计划，顺利通过，稍后会有内参文件下达。”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吴涛陡然间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上头通过了！”
  仨女孩兴奋地跳起来，激动地抱作一团，唯独没带吴涛一起。
  吴涛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眺望着远方。
  前路已明，新的起点、新的征程，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