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作者:看泉听风      更新:2023-04-22 10:15      字数:7055
  “那后来你为什么要纳郁久闾氏为贵妾?”谢兰因问。
  “是丘穆陵氏设计逼我娶郁久闾氏的。”秦宗言神色阴郁,“我把表妹送走以后,她还是不死心,以我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为由,要给我找侍妾,还说这是我第一个侍妾,有可能是我长子的母亲,身份不能太低,所以要纳就要纳贵妾。”
  谢兰因不可置信,“大人公许她这么做?”男人未娶妻而有庶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娶妻后,妻子尚未生子,就纳贵妾生子,这不是跟亲家结仇吗?
  “老头子觉得慕容氏体弱,担不起秦氏主母之责,只适合当摆设替丘穆陵氏留在京城,我在这里还需要有个真正的妻子。”秦宗言淡淡道。
  谢兰因说:“所以她再让她侄女嫁给你当贵妾?”
  “她倒是想,可惜她侄女不配合,跟人私奔了。”秦宗言说,他身份再高,都是常驻边关的武将,怀荒哪里及得上京城?当妻她都觉得委屈,当妾就更不愿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人私奔了。
  谢兰因:“私奔……”她阿娘给她讲得第一堂课就是奔者为妾,让她千万不要学人被情爱冲晕头脑。
  秦宗言继续道:“她有五个侄女,但就这个年纪最配,余下年纪都小,她既然打着为我绵延子嗣的名号,就不能找太小的人。她跟丘穆陵家交恶,家族不可能给她提供族女,她外家是皇室更不可能,就把主意打到她外祖母的娘家。”丘穆陵氏的外祖母是柔然大族的贵女,家族世代跟柔然皇室联姻。
  “丘穆陵氏在嫁我父亲前,曾有个表兄未婚夫,就是出自她外祖母的娘家。是她表舅的嫡长子,因不慎骑马摔死,她才再嫁给我父亲。她表舅母是柔然宗女,她借口想念表舅母和表妹,让表舅母带着表妹来秦家看她。
  她表舅母当时带了四个女孩子过来,一个是她表舅母的嫡女、一个是她表舅母的侄女,也就是郁久闾氏,还有两名庶女,这两个庶女本来是她们要塞给我做妾的人。”秦宗言说道最后,语气嘲讽,他们把自己当什么了?真以为送个女人来他都要吗?
  “那后来为什么变成郁久闾氏了?她可是柔然宗女。”谢兰因问,她困惑为何柔然皇室宗女会当他的妾。
  “柔然宗女没你想象那么尊贵,就算是柔然的公主,也不过是需要她们才是公主,平时她们也要跟女奴一起干活的。”秦宗言说,柔然已没有以前那么强盛,柔然可汗都是一夫多妻,受宠的可敦生下的公主自然是万分娇贵,年老色衰的可敦生下的女儿,也就是有个身份,连大贵族都不屑跟她们联姻。
  “可她对魏国还是柔然宗女。”谢兰因说,不尊贵是对内,对外她就是柔然宗女。莫说柔然公主,鲜卑公主、汉家公主不都如是?天底下女子不管身份如何,尊贵与否都是男人决定的,而不是女人自己。
  “所以丘穆陵氏也没想到柔然是想把郁久闾氏塞给我,一心只想我纳两名庶女为妾。”秦宗言说,如果只是两位柔然贵女,秦宗言根本不会多想,纳就纳了,他后院也不在乎多养两个人。
  “她不知道?”谢兰因吃惊,她以为郁久闾氏是丘穆陵氏跟柔然合伙逼秦宗言娶进门的。
  秦宗言哼笑:“她虽只有几分小聪明,但到底不是蠢货,怎么会妄想让柔然宗女当我侍妾?她借父亲之手,将我灌醉,等我第二天醒来,郁久闾氏就躺在我身边。”说道自己最耻辱的一段往事,秦宗言眸色深深,“我还没彻底酒醒,就莫名多了一个比妻子身份还尊贵的贵妾。”
  谢兰因问:“因为她的身份,所以你才为她请封,比慕容姐姐请封还早?”
  “我当时品阶还不够请封妻子诰命,郁久闾氏的诰命是崔太后特赐的,是通过顿丘公主的关系求来的。”秦宗言没说的是,郁久闾家做的过分事不止一件,郁久闾氏的叔父还待在他房门口,逼着他跟郁久闾氏圆房,看着郁久闾氏怀孕才放心回到柔然,这种事他跟妻子再亲近都不会说。
  “因为郁久闾氏的事,我连夜去舅舅告罪,阿舅并没有怪我,就是吩咐我不要告诉表妹,我就写信给陈留,让她瞒着表妹,结果这件事被丘穆陵氏捅破,表妹从此心里有了芥蒂。
  她身体本来就弱,我想让她晚些怀孕,可是她看到郁久闾接连生下长子长女,怎么都不肯等,一定要坚持早日生子。她本来身子就弱,如何经受得起生育的折磨?生下阿狼没多久,她就死了。”秦宗言难掩黯然:“我这辈子都对不起阿公、阿舅。”
  “他们会体谅你的。”谢兰因安慰秦宗言,“等阿狼长大,你也给阿狼挑个好妻子,让她多生几个孩子,你从其中挑个勇武的过继慕容家。”
  秦宗言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兰因问:“那为何后来郁久闾氏会疯了?”
  “她暗杀我不成,被我关到别院,她就疯了。”秦宗言淡淡道:“当初柔然逼着我娶郁久闾氏就不怀好意,可老头子糊涂,被丘穆陵氏一哭,就让我好好对郁久闾氏,认为她身为宗女,愿意给我做妾,是对我一片真心。还让我再纳表舅的两个庶女为妾,因为她们跟郁久闾氏是好姐妹,三人共侍一夫也能有个伴。”
  谢兰因没敢说大人公糊涂,那是秦宗言的父亲,不是她的父亲。
  “我为了牵制郁久闾氏和丘穆陵氏,接连纳怀荒当地好几个大族之女为妾。”秦宗言说,他再自信都不觉得自己有让这么多身份不低的女人愿意为妾的魅力,反正表妹安然待在长安,怀荒这里再乱也乱不到慕容氏那里。纳妾后他的后宅肯定更不太平,但这些女人相互牵制,可以他能空出来专心军务,果然在他的妾室陆续都怀孕后,他后宅就安定下来了。
  可这也是无奈之举,他本来可以有嫡长子、嫡长女,还可以有很多嫡子女,还能跟表妹好好生活,好好孝顺阿公、阿舅,而这一切都被郁久闾氏、丘穆陵氏破坏了!这两个女人毁了他安定的家庭,他当然不可能放过她们。
  他不知柔然为何要把宗女送给她,但肯定柔然不怀好意,他按兵不动的佯装宠爱郁久闾氏,让她生下一子一女,还给长子取名“绍”,女儿取名为“珍”。其实在郁久闾氏怀孕时,秦宗言就没准备认真培养长子长女,他厌恶甚至是恨着这两个记载了自己所有耻辱历史的长子女。
  “她暗杀你是因为你杀了他父亲?”谢兰因小心翼翼的问。
  秦宗言似笑似讥道:“她来我们秦家是有目的的,她是想我们偷运魏国的军械给他们。”
  “怎么可能!”谢兰因匪夷所思,这是夷三族的罪名,除非秦家想叛国,不然怎么可能会答应?
  “因为丘穆陵氏的愚蠢和贪婪,真被他们找到可趁之机。”秦宗言说。
  “这跟丘穆陵氏有何关系?她还能私通敌国?”谢兰因不解,她不觉得丘穆陵氏有这胆子。
  “郁久闾氏怂恿丘穆陵氏跟她娘家开商道,每年给丘穆陵氏五万金分红。”秦宗言说。
  谢兰因脱口道:“他们是以秦家为借口私运军械,他们想把你们秦家拉下水。”谢兰因倒吸一口凉气,“丘穆陵氏作出这样的事,你们还放了她?”
  “是老头子放了她。”秦宗言淡淡道:“丘穆陵氏这件事做的还算隐秘,我跟老头子都暂时没发现,倒是我手下一个小队长在收缴一伙流匪时,发现有商人借口通商私运军械,他把这件事告诉我,我才查到丘穆陵氏那里。”
  “那后来怎么办?”谢兰因明知道后来秦家没事、秦宗言也没事,还是不由自主的揪心。
  “老头子知道消息气得中风,晕了三天才醒来。丘穆陵氏还算有脑子,把老头子晕过去的消息封锁,但还是被郁久闾氏找到机会告知她娘家,我‘岳父’就上门来找我谈心,要我继续给他们运送军械,不然就把我们私通柔然的证据送到崔太后手中。”
  “所以你后来带兵攻打柔然皇庭?”谢兰因震惊的看着秦宗言,他好厉害,居然能带兵把柔然打成那样,要是阿兄有他这样的武力有多好。
  感受到妻子震惊而崇拜的目光,若非秦宗言心情沉重,他真想笑,阿镜真可爱,“我哪有那本事想打柔然就打柔然?要柔然有这么好打,我们何必跟他们相斗多年?当时是天佑秦家,柔然汗王突然暴毙,汗王的两个弟弟和三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而起内斗,柔然政权动荡,才给我们可趁之机。”
  提及这段往事,秦宗言神色阴沉,这次是他扬名的机会,却也是秦家的灾难,他的父亲、舅父都在这场战役里死了,“我父亲得知柔然汗王暴毙,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主动找郁久闾氏的父亲,告诉他秦家愿意给他提供帮助,助他争夺皇位。”
  “他会信?”谢兰因将信将疑。
  “他当然不会全信,所以我父亲以自身为饵,随他深入柔然皇都,然后让我带兵包抄皇庭,对皇庭奇袭。”秦宗言说。
  谢兰因捂住了嘴惊呼:“那大人公他——”
  “他死了,陷入重围力竭而亡,我舅父也在那场战役里战死,就连慕容氏的弟子都死伤大半……”秦宗言说着松开搂着谢兰因的手,右手蓦地紧紧握住床榻扶手,咔擦一声,扶手居然被他握得裂开。蠢了一辈子,继续蠢下去不好吗?突然临死聪明了一回,知道用自己设局。还有舅父,他又不是他亲儿子,干嘛为他丧命?
  谢兰因吓了一跳,手搭在秦宗言的右手,“别说了!我不听了。”
  她泪水不自觉的滑落,秦宗言心头溢满的戾气突然烟消云散,他抬起右手轻柔的拭去她落下的眼泪,谢兰因不闪不避,他心头越发柔软,低声道:“傻丫头,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几年,我早不难受了。”这些事是秦家的隐秘,就是朝廷知道的都是他愿意告诉的。老头子再糊涂,也用命偿还了,他不会让他带着耻辱的名声死去。
  谢兰因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她扑到秦宗言怀里,默默的抱着他,秦宗言轻吻谢兰因额头,阿镜是老天送给他的宝贝。“所以后来你把郁久闾氏和丘穆陵氏都关了起来吗?”谢兰因哽咽的问,她觉得自己之前错怪他了,将心比心,她要是秦宗言,才不会对她们如此仁慈。
  “老头子临终前让我发誓除非秦绍他们背叛自己,否则不得杀丘穆陵氏、不得杀亲弟、不得杀亲子,也不能把他们关别院一辈子,还要让两个小崽子娶妻生子……他这辈子只求过我这件事,我只能答应。”
  秦宗言暗哂一声,老头子对他倒挺有信心,他又不是神仙,怎么保这两小子一辈子平安?小孩子夭折不是常事?可惜两小崽子命都挺大,一个才十八岁,孩子生的都快比他多了。还有一个跟着獒犬都能长得这么活蹦乱跳,还有精力吓阿镜和阿菀,还是揍少了,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第44章 秦家往事(五)
  “大人公是不想你担上弑子弑弟的罪孽。”谢兰因替公公辩解, 她不觉得公公到最后还是糊涂的,他只是不想长子背负这样的罪孽。
  “就算父亲不说我也不会杀他们。”秦宗言亲吻谢兰因的手,睁眼说瞎话。要不是老头子逼他发誓,他早弄死这些人了,斩草除根,秦宗言从来不喜欢慢慢折磨人。
  不过这话没必要跟阿镜说,免得她怕自己。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万一她把郁久闾氏代入自己, 对自己有芥蒂怎么办?还是多哄着她点, 阿镜是他的宝贝, 他哪里舍得如此对她?
  谢兰因将信将疑, 他有这么善良吗?
  秦宗言谆谆善诱:“我对孩子不好吗?”
  谢兰因一想也是,或许是从父亲身上得不到父爱, 秦宗言对秦纮重视,对别的孩子也很重视,从来不会借口公务繁忙忽略儿子们, 这也是谢兰因最欣赏秦宗言的一点, 她对秦宗言嫣然一笑,“郎君说得对。”哪怕郁久闾氏该死, 她也希望秦宗言有些底线,不然她真怕哪天父亲跟他翻脸,他也用这套对付自己。
  谢兰因笑容明灿, 秦宗言忍不住捧起谢兰因的脸要亲, 谢兰因才不想让他得逞, 时间还早,让他现在就得逞,她明天别想早起,她耍赖的倒在秦宗言怀里问:“所以你让大郎君娶尉迟氏?”秦绍这身世,还是把他养在别院一辈子好。尉迟氏也不爱出门,倒是可以跟秦绍待在一起。
  “我本没想让他娶尉迟氏,找个部曲之女都抬举他,这次只是废物利用。”秦宗言如何不知她的心思,但又舍不得说她,只能无奈的扶着她身体,让她躺的更舒服点。
  他对长子并无父子之情,看到秦绍,他就想郁久闾氏。他出身尊贵,就算父亲不喜,也有外翁、舅父疼爱,一生顺风顺水,可他人生中所有的伤害和耻辱都是郁久闾氏带来的,他怎么可能会对长子有怜惜之情?
  秦宗言可以说长子是废物,谢兰因却不好说,“郎君为何这么说?”
  “尉迟氏的父亲是于阗国的权臣,万人之上。”秦宗言说。
  谢兰因愣怔道:“难道尉迟氏的父亲想篡位?”她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秦宗言疼爱的亲亲她,“我的阿镜最聪明。”
  谢兰因惊道:“你要帮人篡位?”
  秦宗言哈哈一笑,“你当我无所不能吗?我就是帮他在朝堂上说几句话,怎么可能帮他篡位?”阿镜会沦落魏国就是因为有人篡位,这对他有好处,可阿镜肯定不喜欢,就算秦宗言确实帮尉迟氏父亲篡位,他也不会承认。
  谢兰因狐疑的看着他,不信他会这么所求这么简单,秦宗言搂着她说:“于阗国特产羊脂玉,回头我让他给你和阿菀送极品羊脂玉来。”
  谢兰因点头道:“要的,我还要给阿菀准备嫁妆,总不能让她寒酸入宫。”没有名分够委屈了,别的地方不能委屈女儿。
  秦宗言说:“好,那我们给阿菀多买几个小庄子,将来她入宫也不用求人,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我明天先去公主府跟公主说一声,然后我们就去外面住两晚?”谢兰因仰头期待看着秦宗言。
  看她这娇态,秦宗言有什么不答应的?“好。”他又想起一事道:“你娘家说不定也要办喜事。”
  “办谁的喜事?”谢兰因问。
  “阿虎和独孤雄女儿的亲事。”秦宗言说,他今天遇到独孤雄时听他这么一说。
  “阿虎都要成亲了。”谢兰因感慨,她还记得阿虎出生时小小的模样。她想明天去问继母独孤家小娘子脾气性情如何,秦宗言是肯定不会知道这种‘小事’的。
  “他年纪也不小了。”秦宗言失笑,他拈起床榻边放着的棋子,弹指熄灭烛火,“时辰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谢兰因知道他已经忍了好些天,本就没想今天能躲过,她推他说:“套子。”两人用鱼鳔和羊肠做成套子避孕。
  “我知道。”秦宗言比任何人都关注谢兰因身体,他可不想阿镜跟慕容氏一样为生儿子死。
  谢兰因和秦宗言谈心完,甜蜜的睡了。完全忘了两个被他们遗忘在书房的孩子,谢知听秦纮讲了好长一段于阗国历史,揉揉眼睛,瞅了一眼更漏,马上快到戌时,今天肯定没阿娘陪|睡了。谢知小嘴微噘,好么,为了将来的弟弟妹妹她忍了。
  秦纮见小姑娘小嘴嘟着,好笑的说:“阿菀,我带你回房休息。”
  谢知道:“五哥哥,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秦纮见她点大的小女儿,一本正经的说要自己照顾自己,他脸上笑意越浓,但语气还是很认真的说:“我知道阿菀懂事,不过五哥哥想跟阿菀一起回房间休息,阿菀要不要陪五哥哥走一段?”
  她这是被孩子当孩子哄了吗?谢知无语,秦纮住外院,她睡内院,怎么都走不到一路,不过她还是很配合的乖巧点头,“好,阿菀陪五哥哥。”
  秦纮牵着谢知小手走出书房,看着身边乖乖巧巧的孩子,秦纮突然觉得有个妹妹也不错,反正他也没有胞妹,是不是亲生又有什么关系?母亲和善,表妹也可爱,他以后就多疼她好了,“阿菀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哪怕我回怀荒镇,你也可以给我写信。”
  “好。”谢知一口答应,“五哥哥也会给我回信吗?”
  秦纮莞尔:“当然。”
  谢知大眼弯弯笑,继父和继兄脾气和善,对她也好,谢知又不是白眼狼,也知道投桃报李。他们不就是喜欢乖巧可爱的女孩子吗?她做个乖巧贴心的继女和妹妹还是可以的。
  秦纮送谢知回房,看到阿罗将谢知抱回房里,他才返回书房。书房里秦绍已经蜷在角落睡着了,三月的天气,气候还有点冷,他整个人团成一团,露在外面的手冻得发白。
  秦纮静静的看着秦绍,眼底一片平静,脸上也没有白天一直挂着的笑容,先生总说他性子漠然,不笑时没有平易近人的感觉,让他要多笑笑,秦纮就有见人三分笑的习惯,但一人独处时他还是不喜笑。
  比起秦绍对身世的一无所知,秦纮已从父亲口中得知当年的隐情,他的生母间接逼死自己母亲,还害得他祖父、外翁战死,这么算下来,两人是血海深仇,可偏偏祖父临终前逼父亲立誓不要杀丘穆陵氏等人,一是想留继妻儿子一条命,认为时间能淡化仇恨;二来是不想让父亲承担弑子罪孽?
  祖父糊涂了一辈子,临终终于清醒了一回,可惜还不够了解父亲,秦纮想着,父亲怎么可能会因为时间而忘掉仇恨?丘穆陵氏母子一天在他面前,他就一天记着他们。他听说六叔自幼聪慧,可现在又成如何了?一个痴肥的傻子。祖父要是知道他最心爱的幼子变成如此,会不会气得大骂父亲不孝子?
  许是秦纮看着秦绍的目光太专注,秦绍蓦地惊醒,看到秦纮目光沉沉看着自己,他下意识的将身体蜷得更弯了,目露恐惧。
  秦纮吩咐下人送来一条毛毯让秦绍盖着,他坐在烛火下看书,他每天都会固定看一段时间书,哪怕再累都不曾断过。
  秦绍裹着毛毯困惑的看着秦纮,不明白他留自己在书房做什么?让自己陪他看书?秦绍瞄了秦纮一眼,手伸向了不远处的书架,快速的拿了一本书,再偷偷瞄了秦纮一眼,见他依然专心致志的看书,他也低头看起手中的书。
  可惜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他从小没人教,汉语都是庄上一个老仆见他可怜才教他的,柔然语他倒是很熟练,平时跟阿娘说话都是柔然语。不过阿娘清醒的时候不多,疯了就喜欢打他,老说是他害了自己。秦绍双目迷茫,他到底怎么害阿娘了?
  秦纮一大半注意力在书卷上,分了一小半在秦绍身上,见他看书也没阻止他。秦绍看了半天不认的字,打着哈欠又睡了。但很快门外响起吵杂的声音,秦绍一下惊醒爬起来,戒备的瞪着门外。
  秦纮放下书卷,静静的看着门外,顷刻后房门打开,两名女侍卫架着丘穆陵氏进来,丘穆陵氏看到房里只有秦纮,气势一下起来了,“阿狼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听到丘穆陵氏说话的声音,秦绍四肢着地,呲牙咧嘴的做防御状,他认识丘穆陵氏,这人和她的崽子一直会打他,打不过他就让侍卫压着自己打,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