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作者:哀蓝      更新:2023-04-16 08:47      字数:6202
  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放开她。她就是把他的心都碾碎了,他也不放开,一秒钟都不行!
  最后,千言万语竟然只化作了一句话:“这些年,我对你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他讷讷地说。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了,当你的妻子,履行着我应尽的责任与义务,从未与他见过一面。现在他快死了,我不能不管他。”
  “我不准!”施荣又开始咆哮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除了一遍又一遍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你……”你连养了这么多年的狗都那么深的爱着,为什么惟独对我,没有丝毫留恋与情意?
  孟柠用着奇怪地眼神望着他:“真的还要继续说下去吗?我不想跟你吵架。”
  不想吵架……不想吵架……他觉得自己濒临疯狂,但在她眼中,不过是件了了小事而已。
  最后,千言万语化作凶狠的咆哮:“总之我不许你离开家!从今天开始,你哪里都不许去!”说完,他将她松开,转身就要走。孟柠却在他身后说:“你要再把我关起来吗?像以前那样?”
  像以前那样,只为了占有她,不顾她的意愿和悲伤,把她关在只有他能进入的地方,从她身上一遍又一遍的索取。
  施荣站定,回过头,通红的眼睛竟似要吃人般恐怖:“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你明明知道!”
  “可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打着爱的名义,却都教我不开心不快乐,都在狠狠伤害着我!”
  她曾经美好的爱情,她的梦想,她的希望……都在他手里毁成了碎片,这个男人,却能在多年后的今天,对她喊一句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说不出是为什么如此愤怒,孟柠冲到施荣跟前,把自己纤细洁白的双手伸给他看:“很漂亮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可里面的每一根骨头都不再是原来的了!我再也弹不出一首连贯的曲子,我甚至连一些灵活的手部动作都做不了!最开始的时候,你知道我要花多少时间来穿衣服吗?每次看到钢琴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要是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要是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要是,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我不想恨你,我不想惹你生气,我一直都在努力想要留在你身边,陪伴着你,做你的妻子,和你好好过日子,可是……可是……”说到最后,孟柠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那是梦想啊,是她从小到大唯一坚持的梦想,结果却在最美丽的年纪夭折。那个黑暗的开始,就注定了这辈子她都无法去爱施荣。
  这些年她把一切都强迫忘掉,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快乐一点,就能欺骗自己说,啊,我有一个完美的,很爱我的丈夫,我有一个快乐的家,我有……我有……我什么都有,可又一无所有。
  她的这辈子,除了为施荣而活,可曾有过半点价值?她抛弃自己的梦想去读了中文,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煎蛋都不会的女孩变成厨艺精湛的女人,就连她自己都忘了,其实她是个非常非常爱撒娇也非常非常爱哭的人。
  是谁把她变成今天这个可悲的样子的?
  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却觉得她在狠狠地伤害他!“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神吗?你阻挠我的一切,可你能左右我的心吗?不可能……不可能!”
  最后一句,孟柠已喊的撕心裂肺。
  爱是什么?
  她不知道。施荣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她从来都没有因为他的爱感到幸福和快乐。幸福是什么?所有人都羡慕她是施家的夫人,有个出色的儿子,自己又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
  她的心早就一点一点被摧毁了。
  闻言,施荣蹬蹬蹬倒退了几步,似是无力支撑般扶住了柜子。他高大的身躯似乎在一瞬间倾颓。
  “你以为我都忘了吗?你以为……像是养宠物一般惯着我,我就会忘记了吗?”孟柠嘲讽地笑起来,衬得她脸上的泪痕越发的诡异。“是谁在韩遇之面前强迫我跪下来,是谁说要做给他看才能让他死心,是谁在我例假期间仍然要奸|淫我,是谁让我这样屈辱,是谁让我曾经杯弓蛇影,连晚上睡觉时窗外的风声都要害怕!”
  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只要是想起,孟柠就觉得浑身颤抖。
  那时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背负着这样大的秘密,却没有倾诉的对象。也不是没想过鱼死网破,可那要搭上自己的父亲,她能怎么选?
  施荣从来就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权利!
  从来都没有。
  施荣似是魂都没了,他迈动沉重的脚步,喃喃地道:“不对,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过是提前下班回来,想带她出去吃饭,因为据说他们家附近又开了一家味道非常好的川菜,他想带她去尝尝。
  他们应该互相亲吻,然后换个衣服,他牵着她,开车带她出去。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应该吵架,不应该提到以前,不应该!
  胸口爆裂般的疼痛让施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孩子,亟欲逃离这个让他伤心的不能自已的地方,也逃开这个美丽的女人。
  他要找个地方,哪里都好,只是不能再看见她,因为,他怕……施荣盯着自己剧烈哆嗦的手,他真的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掐死孟柠。
  在他失控之前,他决不能在她面前出现!
  ☆、第81章
  施荣走后,孟柠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颓唐下来。她慢慢地靠着书柜坐下,闭上眼睛。
  不该是这样的,她原本……没有想要跟他吵架的。可是他回来的不早不晚,偏偏这么巧,赶在她受到了最大冲击的时候。她……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是她的不好。
  这几十年的婚姻生活不是都过来了吗,怎么就在今天彻底失控了呢?她跟施荣之间的关系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危如累卵,他们之间一切的美好和幸福,都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去遗忘从前得到的。粉饰太平的时候,就令人觉得美满,可一旦撕开这假象的外皮,就会看到里头已经腐烂的陈年旧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说来也奇怪,这些东西,那么深地刻在了心里,怎么也洗不掉。
  有时候孟柠也觉得,世界上要是有什么失忆药就好了,让她彻底把以前忘掉,干干净净,一点都不留。那样的话,也许她就能爱上施荣了。
  为什么非要爱呢?不爱,他们不也是过了这么多年?这种时候,说到这个字,她……是一点都不会感到快乐或者是荣幸啊。
  她就这样倚在书柜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沉沉睡去。朦胧间感觉果果叫了自己几声,但她太累了,所以没来得及回答,果果把她抱了起来,送回了卧室,再之后的事情,孟柠就不知道了。
  但当她醒来的时候,儿子是在床头等待的。他趴在她的枕头边打瞌睡,俊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孟柠见了,心里不由得感到了痛楚。这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他的眉宇间有她的影子,可更多的还是像施荣。这是她和施荣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因为他身上有着施荣的血,孟柠曾经有一度无法接受这个坎儿,可这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如何能够不爱?
  他的眉毛像施荣,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施荣,惟独眉宇间才有些若隐若现的像她。果果的出现,是施荣彻底占有了她的证明,也是让她彻底死心,甘愿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孟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施勋的脸庞,青年皱了下眉,立刻睁开了眼睛,见孟柠醒了,面露喜色:“妈妈,你醒了?!”
  孟柠勉强对他笑了笑,嗯了一声,问道:“你爸爸呢?”
  “不知道,我回家的时候就没看见他。”施勋摇摇头。“妈妈,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书房的地上睡着了?你还哭了?!”他心疼的要命。见母亲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施勋顿觉一阵心痛,他咬牙切齿问道:“是不是爸又惹你生气了?我去帮你教训他!”
  见这孩子这样冲动,孟柠赶紧一把拉住他,说:“没有,他没有惹我生气。”事实上,恰恰相反,是她先激怒了他。那男人此刻想必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吧?她时间不多,还是早点起来收拾下行李吧。“果果,这几天我有事要去x省一趟,家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记得一定要按时遛狗啊。”
  接下来她的一连串叮嘱施勋都没听进去,他抓住的重点是:几十年不曾离开他的母亲竟然要出远门?!“去x省做什么?!”
  “……看望一个老朋友。”孟柠说。“到时候如果你爸还没回来,你就跟他说一声,好不好?”
  施勋自然点头应好:“还是我陪你去吧妈妈。”
  孟柠拒绝道:“不用了,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你到时多让着他些。”
  母子俩又说了些话,孟柠便让施勋回房,自己则拖出了一个小行李箱准备收拾衣服。等到她将一切都收拾好厚,已经是快十二点了。她看了看手表,接近午夜,施荣却还没有回来。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过夜不归宿的记录,孟柠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拨了出去。施荣用她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设置成了快捷键1,但孟柠很少给他打电话。
  电话通是通了,可是没人接。
  不会还是在生她的气,所以不接她的电话吧?孟柠觉得这不大可能,施荣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他要是生谁的气,绝对没有忍着这两字,必须得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那边施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很想找个人问一问,思来想去都只有老爸最合适,可电话打过去,通是通了,可就是没人接。他摊手叹了口气,心想,大概老爸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外人都觉得妈妈被老爸吃的死死的,但只有施勋才知道,其实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完全反过来的——老爸才是真正那个被妈妈垫在脚下的人,因为他太爱她了,爱能使人强大,也能叫人软弱。如今老爸这么晚都没回来……在他记忆中这可是头一回,该不会真出什么大事儿了吧?
  虽然平时他也很恶心老爸,但在这种时候,施勋仍然要忍不住担心。他想了想,起身抓起车钥匙,下楼的时候蹑手蹑脚的怕吵到孟柠,然后开车去公司了。
  结果施荣并不在。
  施荣的生活圈子简单又干净,自从认识孟柠后,赛车拳击酒吧什么的,他就再也没碰过,多年下来也就是家——公司——学校三点一线,除了下班时间他都在家。这么晚了,不在公司,难道是在他们家其他房子里?可是光帝都房产就有很多处,而且每处中间隔得距离也长,要是一栋一栋找,恐怕找上三天三夜也找不完。再加上疯狂的堵车盛况,施勋觉得,在找到老爸前自己没有丢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最后他万般无奈,也只好回家了。
  孟柠把行李收拾好后就上了床,临睡前又给施荣打了个电话,他仍然没有接,但也没挂。孟柠想了想,就不再打了,她心里其实有些庆幸施荣没有接,因为他不接的话,她就不用迟疑自己要怎么说话,也不知该怎么打破两人之间这尴尬的气氛。
  明明下午才刚刚吵过架……孟柠就在这样的思绪中沉沉睡去,直到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
  她有个赖床的恶习,从小到大一直没改掉,一听见手机响,她的第一反应是关了,被子蒙住头继续睡。可手机就像是夺命一样不住地响,烦的孟柠起身坐了起来,愤怒地瞪着屏幕上张凰两个字。
  “喂?”
  那头是张凰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这一次难得的没有油嘴滑舌,也没用骗她。孟柠听了,电话险些都拿不稳,连连应了几声,起床迅速换了衣服拎起包包就要出门,结果却在一楼看见了施勋。
  一看母亲下楼了,施勋连忙迎过来:“妈妈,你要去哪儿?”
  孟柠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老人家还在呢,施勋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爷爷一脸严肃认真地盯着电视剧,可耳朵却伸的老长,恨不得立刻听到他们母子俩在聊些什么。
  于是施勋立刻放到了声音:“哦……你要去买东西啊?刚好老周不在,妈妈,我开车送你去好了。爷爷,你想吃什么,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
  施老一听这个,立马兴奋了,也不再听人家的对话了,要求一大堆,这个要吃那个也要吃,搞得施勋特别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上这么一句。可是施老年纪大了,记忆力也开始慢慢下降,有的时候前面刚说完一句话,他就忘了后面一句要说什么。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至少施勋觉得爷爷再活个十几二十年还是很有可能的。
  直到两人都坐进车里,施勋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紧张地问:“怎么会这样呢?张叔叔没说我爸在怎么出的车祸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而且昨天晚上我还去找他来着……他也不在公司啊!”
  这些问题的答案谁知道呢,见母亲摇头表示不知,施勋加快了油门,以绝对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施荣刚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放进了单人病房。趁着孟柠留下来陪伴施荣的时候,张凰把施勋悄悄叫到了身边,问:“怎么了?你爸你妈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吵成这样?你爸来找我的时候,我的眼泪险些都要掉下来了。”还有谁能比他惨?他不过是个外科医生而已,为什么大家一个两个三个都认为他会治愈人心?
  这种东西他根本就不会啊!他所学的催眠术也不过是为了好玩,根本就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事。可这一个两个出了事都找他吐苦水做什么?
  施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只能问你妈了,刚好让我实验一下这珍贵的药水……”张凰坏笑着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他特制的催眠喷雾,为的就是能将敌人瞬间撂倒。
  “不行!”施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张叔叔,你是不是又想起来的时候被我爸追着揍一顿?”
  ☆、第82章
  闻言,张凰哼了一声,嘀咕道:“就是随便说说嘛。”
  说完他就跟在施勋后面,蹭进了病房。
  孟柠坐在床边,她安静地望着病床上施荣苍白毫无血色却仍不失俊美的脸。这个男人在睡着的时候显得很无害,但他的眉头还是锁着的,有着淡淡的戾气,要是他醒着的时候也像睡着一样好说话就好了。
  不过是吵个架……就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有意思没有?孟柠伸手戳了戳施荣的脸,他没有反应,因为麻药的效果还没退下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扭头去看,就见施勋跟张凰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孟柠问张凰:“他的情况怎么样?”
  张凰穿着雪白的大褂,鼻梁上一副银框眼镜,双手插在裤兜里,端的是一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模样。说出来的话也很严肃,表情更是认真:“大脑有点受影响,初步估计有失忆的可能性。”
  孟柠和施勋:“……”
  见他们娘俩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张凰哈哈一笑:“骗你们的,开个小玩笑。”
  孟柠气得随手抓起桌上的苹果丢了出去,张凰身手灵活地接过,在大褂上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说:“谢谢啊。”
  “不要闹了,他到底怎么样啊?”孟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是张凰再不说实话,她非拿水果刀丢过去不可。不过转念一想,张凰既然有开玩笑的闲工夫,想必施荣的情况不严重吧?!
  “没啥,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不会失忆的,你放心。”张凰风骚地冲她抛了个媚眼。“生活可不像偶像剧,每天都有那么多狗血。”
  “就只有脑震荡吗?”施勋怀疑地看向自家父亲胳膊跟腿上的石膏。
  “哦,胳膊跟小腿骨折,情况挺严重的,但也不到废了的地步,只要好好休养几个月就差不多了。”他咔嚓咔嚓啃完,把苹果胡丢进了垃圾桶。“伤筋动骨一百天嘛,吃啥补啥,炖点猪蹄鸡爪还有猪脑子给吃吃,补补就行。”
  “??”母子俩头上顿时迸出两个问号。前两样猪蹄鸡爪他们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还要炖猪脑子?
  张凰翻了个白眼,说:“这不神经病吗?一般人谁没事儿开着车朝人家交警站岗的台子上撞?自己死了就算了,还阻碍交通,太没公德心了。”
  “……你是说,他是故意撞上去的?”孟柠问。
  “可不是吗?监控我叫人调来看过了,这厮当时面无表情,一看就精神得很,总不能因为是凌晨所以就找死吧?虽然说雾的确有点大,但也不到分不清红绿灯的情况啊!”照张凰来看,施荣这纯粹是嫌好日子过到头,所以干脆找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