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宏琅捏着手机，自我解嘲的向周院长笑笑：“年纪大了，得圆滑一点了。”
  “刚才说话的时候，可没见你圆滑了。”周院长笑么么的道：“接电话了。”
  武宏琅无奈笑笑，再回头瞅了一眼手术台，依依不舍的踩开了手术室的门。
  若是在他自己医院的手术室里，他肯定是当场就接起来了。换成别的其他普通医生的手术室，他肯定也没有这么讲究的。
  但在一间正在以无血术野操作肝切除手术的手术室里，甭管武宏琅和凌然之间是否有隶属关系，对方有何等权力与否，武宏琅就是不好意思直接拿起电话“喂喂”。
  手术室的气密门开而后关。
  武宏琅捏着手机到了走廊里，才按下接听键，道：“我刚才在手术室里。”
  “恩，我们刚才看了你的短信以后，商议了几番，现在杰克他们都在会议室。”电话里传来一片问好的声音，礼貌而拒人千里之外。
  武宏琅应声打了招数。
  “武医生，手术是否结束了？”电话另一头，问话接踵而来。
  武宏琅道：“还没有。”
  “据我们所知，这位凌然凌医生的手术速度是非常快的，肝切除手术的平均用时不超过90分钟，而现在手术已经进行超过了90分钟了，手术是否出现问题了？”
  “没有。”
  “那么，现在有更新的情况变化吗？”
  “肝脏受损伤的部分已经切除了，也就是说，手术的主要步骤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主要是扫尾阶段……”
  “手术是成功的吗？”
  “是的。但还没完成。”
  “但你认为，手术会成功是吗？”
  武宏琅迟疑几秒钟，道：“不出现大的意外，应该会成功的。”
  “成功的概率有多大。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要求李万奎先生的身体恢复到能够工作的状态，需要多长时间，要恢复到正常状况，要多长时间，有多大的概率？”电话另一头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与其说是关心手术进程，不如说是关心李万奎的预后。
  武宏琅知道他们的意思，也是认真的想了想，道;：“具体多长时间，多大的概率，我是说不上来的，但从我个人的经验和认知来说，我认为李万奎半个月内就可以少量的参与工作了，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左右，就能恢复到相对正常的状况了。”
  “你这样的猜测，很大胆啊。”另一个男声响起：“武宏琅先生，如果我们据此做出决定的话，你知道，这是牵扯到很大一笔资金的。”
  武宏琅无所谓的道：“你们要我给出专业的意见，我给出了，你们不相信的话，就等手术彻底完成好了。”
  “这个……时间就是金钱嘛……当然不是不相信您，当然不是。”电话另一头回了两遍，才敏感的停了下来。
  “没事我挂电话了。”武宏琅道。
  “好的，辛苦您了。”
  武宏琅恩的一声，合上了手机，不屑的瞥瞥嘴。
  虽然是收了钱办事，但给这些资本家做事，武宏琅是懒得费什么心思的。如果不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他堂堂主任医师，又怎么弯得下腰来。
  武宏琅也没有立即回答手术室里，而是隔着手术室门上的圆玻璃看了进去。
  手术室的气密门上的圆玻璃，有正常人两个，或者如雷佳音之类的大头的一又三分之一的大小，从外面看进去，正好能够看到手术台上的场景。
  武宏琅的医院里也是类似的圆玻璃，他有时候会从外面看里面的小医生的工作。
  今天再看，武宏琅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嗤。
  周院长回头看到了武宏琅，并踩开了手术室门：“老武，怎么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武宏琅呵呵一笑，又道：“说真的，人的名树的影，以前光听说你们云医的肝胆飕飕的往上窜，没想到啊，窜这么高。”
  周院长怀疑的看了武宏琅一眼，又再次警告道：“你别动挖人的心思啊，你也挖不走。”
  “挖什么挖啊，我给你介绍个病人吧。”武宏琅却是话锋一转，道：“我跟凌医生一起做，这个可以吧。”
  周院长笑了：“偷师？那你可得排队了。”
  “主要还是这个小病人。”武宏琅咳咳两声，道：“也是我前两天收入院的，14岁，做体检发现的早期肝癌。这个小病人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第一时间送到我们医院，我也是在犹豫。”
  “病情很复杂？”周院长有些意外的问：“14岁，又是早期肝癌，不应该很严重吧。”
  “主要是他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武宏琅迟疑了两秒钟，再道：“这个小病人的爷爷，奶奶，外公，还有他母亲，都是肝癌，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发现肝癌，全部都是我给做的手术……”
  周院长愣愣的看着武宏琅。
  “最久的是他爷爷，活了七年吧。”武宏琅叹口气：“我刚才就想，是不是应该做一点改变？”
  第1132章 层层
  “凌然现在是自己决定手术的，他接不接你的病人，我说了可不算。”周院长面对老同学的请托，也是智商在线，神志清楚。
  每家医院都有所谓的扛鼎人物，就是没名堂的区级医院，有时候也会冒出某某老专家特别擅长体检云云。
  如云医这样的顶级三甲医院，管理层做的再好，归根结底也是要靠有名有技术的医生撑起来的。就像是眼前的武宏琅，给他看多好的设备仪器都没用，沿海地区的某些私人医院能买得起好的多的仪器设备，价格还更便宜，但是，高端三甲医院最终拿得出手的，永远都是医生。
  如周院长这样的管理层，就算不谈什么优容优待，但对于医院里排头的医生的事情，至少都是非常谨慎的。
  这种态度不需要道德约束，管理层被头部的医生闹将几次，拍几次桌子骂几次娘且无可奈何之后，很容易就被教育出来了。
  所以，就算凌然是周院长一系的医生，她也不会轻易替凌然决定病人的，完全没必要。
  武宏琅一听就明白，吁的吐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就被你们当主任备选了？”
  周院长笑笑：“可不是您第一个看上凌然的。”
  “说的也是。”武宏琅一愣笑了：“就这个技术……得，那我回头好好问问凌医生。”
  “咳咳……”
  不远处的的拐角里，一个黑灰色的人影，悄然出现。
  “哎，老霍，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周院长连忙招呼了一声，莫名的有点心虚。
  虽然说，她也没有把凌然当场卖掉，但是，背着霍从军讨论凌然，总让周院长觉得有点不自在。
  武宏琅也是认出了霍从军，再看周院长的态度，亦是打招呼道：“这位是急诊中心的霍主任？久闻大名了，本来说晚上吃饭的时候请您过来认识一下呢，这就见到了……”
  吃饭什么的就是随便说说罢了，要不是凌然的技术给武宏琅太多的震撼，他本来看完手术就准备飞回去了。
  资本家给的钱再多，也不能耽搁大家做手术嘛。
  霍从军哼哼了两声，道：“我是霍从军。吃饭就不必了，我刚才听你们在讨论凌然？”
  “恩，我想跟凌医生合作，一起做一台手术。”武宏琅笑笑，道：“青少年的早期肝癌，应该也是比较特殊的情况。”
  “青少年的早期肝癌，谈不上难度吧。”霍从军的态度淡然。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刚才正和周院长说呢……”武宏琅只好将刚才的话，又给说了一遍。
  霍从军静静地等着，待他说完，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武宏琅，道：“这么看的话，你的技术，也就那样子。”
  对霍从军来说，这是很轻的随意怼了。也就是大家不熟，骤然见面，只是有点小不爽的情况下，霍从军才轻轻这么一怼。换成他生气的时候，加几句“团圆饭”之类的话，立即就能怼的对面的医生失去理智。
  然而，武宏琅毕竟不是昌西省人，既没有被霍从军毒打过，也没见过霍从军毒打别人，因此，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哼声道：“大家都是做医生的，哪里有你这样说话的。”
  周院长也赶紧道：“霍主任，咱们是做医生的，又不是做上帝的，病人的病情各有差异，情况各有不同的。”
  “既然如此，喊我家凌然做什么？”霍从军不屑一顾的道：“你想刷台数就刷台数，喊凌然搞，这个就过分了。凌然的技术，是真的可以用来救命的，和你们一般见到的那些蠢货，可能是不太一样的。”
  “谁……谁想刷台数！我还用刷台数？”武宏琅没见过霍从军这么不讲理的人，气呼呼的看向周院长。
  正巧霍从军也是看向了周院长，眼神里带着问询。
  “这个……武教授是我的老同学了，他是真的不用刷台数什么的了。”周院长略显尴尬，又介绍了武宏琅的背景。
  霍从军的神色也未有太大的变化，他原本就是知道的，只是不爽而已。
  “霍主任，你怎么说？”周院长解释完了，却是顺道帮武教授将要求重新提了出来。
  “病人要送到云医过来。”霍从军不看僧面看佛面，总算是没有将周院长给顶回去。
  周院长笑笑，再看向武宏琅。
  “行吧。”武宏琅同样有些不爽利，总归也是认下来了。
  对他来说，请外院的医生过去，总没有自己跑过来简单。如果霍从军是个好说话的，他多数就会邀请凌然过去，结果霍从军是如此的性格，武宏琅也只能退让一步。
  毕竟，他的核心目标还是想做成这台青少年的肝癌手术。武宏琅本人虽然是技术相当不错的肝胆胰腺的专家，甚至可以算是颇有天赋的一位。但是，到了他这个程度的医生都知道，天赋也是分级别的。
  武宏琅自问个人的技术已经到了个人的巅峰程度了，再要提高是极困难的。那么，想要做一台更好的手术，他也只能找凌然这样的医生合作了。
  至于霍从军，武宏琅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那咱们先出去吧。”周医生见两人商定，赶紧带着往外出去。
  霍从军和武宏琅自无不可。
  吱……
  手术走廊的大门，被霍从军和武宏琅一把推开。
  “医生！”
  “医生？”
  一群病人家属，不管跟前的大屏幕的进度显示，全都站了起来。
  其中有人站的不稳当，还又跌坐了回去。
  作为病人家属，他们不仅在等待医生给予的消息，还要承受手术计划更改，或费用增加的局面。
  周院长有些后悔直接走出来了，她原本是可以选择医护通道的，刚才却是着急了，才从这边出来。
  “凌医生的手术，还没结束吗？”一名带着多名格子衫的女人，忽的站了起来。
  “还没结束。”霍从军代为回答。
  “但是……”女人语调微变，低声道：“能帮我们问一下吗？手术做到哪一步了？”
  霍从军不由回头瞅了武宏琅一眼。
  “你先别着急。”霍从军劝了病人家属一句，正准备细说，头顶的屏幕却是“叮咚”的提醒了一声。
  “手术完成了。”远处的一名格子衫，猛然间指着头顶的屏幕喊了起来。